祝亲爱的诺顿大宝贝儿生日快乐!我永远爱你!
然后是一如既往的食用预警:
*1.4w大长篇警告
*私设过多,ooc警告
以上,能接受就开始叭。
Chapter 1
飘着雪花的那个冬天的早晨,卢基诺在门外捡到了一个人。
就那么小小的一个人,毫无知觉地趴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和耳朵被冻得通红一片,脸上似乎是烧伤的疤也变了颜色,唇却是毫无生气的苍白。
“或许我应该把他带回去。”卢基诺喃喃自语,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掌,将人打横抱起,走回属于他一人的温暖小屋。
但是怀里的人似乎非常抗拒这样的接触。他在卢基诺的怀里不断挣扎,见挣扎不开又蜷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包裹起来,拥有安全感。
卢基诺用脚踹开没关严的门,然后用与踹门那粗鲁的动作毫不相符的温柔将人放在他定制的那张的大床上,甚至还替他掖好了棉被。
他从高处俯视着床上昏迷的人,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床上人似乎很不安,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连两道好看的眉毛也都蹙了起来。卢基诺将不属于人类的宽大手掌抚上人额头,入手竟是一片几乎能将皮肤烫伤的高温。向来沉着冷静的教授在面对这种情况时罕见地表现出了几分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他决定去翻翻书。
“找到了,他这是在发烧。嗯……我需要毛巾,然后用冰水浸润。”卢基诺一手捧着书,一手去寻找所需的物品。“没有冰啊……拿雪应该也是可以的吧。”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的卢基诺十分生涩地将毛巾浸满冰水,拧干后搭在人头上。可谁知病人一点都不配合,头一歪,毛巾便滑到了床上。
卢基诺强行压下有些烦躁的情绪,重新将毛巾放好。可是人完全不买帐,又摇头将毛巾甩开。
“安分点!”虽然知道人在昏迷中听不见,但卢基诺还是有些恼怒地呵斥了一声,将毛巾再一次搭上额头。见人又要挣扎,他连忙找来一根绳子,将毛巾系在人额头上,然后胡乱地打了个结。
做完这一切,卢基诺满意地拍拍手,然后坐到卧室里的沙发上,等着人苏醒。
诺顿睁眼就看见了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眯了眯眼,诺顿颇有些费力地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的柔软布料的质感告诉他他正躺在床上。舒适的大床在极大程度上安抚了他紧张地情绪,但如果能忽略掉额头上被紧紧束缚着的不适就更加完美了。他僵硬地抬起手臂,想将绑在额头上的东西拽下来。
“我劝你现在最好别动。”卢基诺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响,令床上人微不可查地抖了抖,然后把刚抬起的手臂放了下去。
“您是谁?”床上人很明显有些紧张,声音中充满了小心与谨慎。
“卢基诺·迪鲁西。”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翘起一条腿,淡淡开口。
诺顿抓着床单让自己慢慢坐了起来,歪着头靠在墙上,冰冷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眉又轻轻蹙起。
卢基诺心念一动,抓起一边衣帽架上的大衣给诺顿披上,再让他靠在墙上,还细心地给他垫了个枕头。
“谢谢……”诺顿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谢,依旧苍白的唇抿紧又放松,抿紧又放松,最后只能吐出两个单薄的字眼。
卢基诺又坐回沙发,一只手撑着头,翘起腿,问:“所以,你现在可以向我介绍一下自己吗?”
诺顿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沙发上的人。卢基诺被盯得有些发毛,他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又将翘起的腿放下,坐得端端正正。
“我应该相信您吗?”诺顿突然开口,却在无形之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我应该相信,您是个好人吗?”这是问句,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亦或是在质问自己的内心。
“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未违法乱纪,没杀过人放过火。”卢基诺瞥了眼床上人的装束,又补充道:“当然,我也没参与过校园霸凌。”
诺顿似乎哽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诺顿·坎贝尔,曾经是一名地质勘探员,现在……暂时在家待业。”
卢基诺有些惊讶:“你成年了?”
“当然。我看起来像是未成年?”
卢基诺用宽大的手掌摸着自己有些扎手的胡茬,仔细斟酌着语言:“你……太瘦了,又比较……咳……矮,所以我就认错了。”
诺顿挑了挑眉——或者说他想要挑挑眉。额头上束缚着的毛巾在极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动作,他抬手想要将毛巾解下来,却被卢基诺制止了。
“你在发烧,书上说冰毛巾可以让你的体温恢复正常。”
诺顿有些无奈地抿抿唇,“难道书上没告诉你,冰毛巾过一会儿就会变热,需要更换吗?”说着,他开始动手解那个结,但是……
“恕我直言,您系绳子的手法,还需要学习。”诺顿抿抿唇,发现实在是解不开结,就一把把毛巾拽了下来。
卢基诺搓搓手,略带歉意地开口:“抱歉啊,《实用家庭医学大全》上没写。”
“所以,您每次都看书治病?”毛巾被诺顿轻轻搭在床头,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卢基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嗯,因为自己体质原因所以不怎么生病,也不会照顾人。”顿了顿,“你是第一个。”
诺顿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一些莫名的情愫,然后就是一片沉默。
“您刚才提到了个人体质?”最终还是诺顿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主动开口。
“相信你发现了,我和其他正常人有些不一样。”卢基诺搓搓手,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您可以认为,我是一个怪物。”他摘下一直戴在手上的皮手套,露出附满了鳞片的手背和一小节手臂。
诺顿很显然有些惊讶,“您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很有一段时间了吧,大概是一年前了?”
“您在意这些变化吗?我是说,您有尝试过去改变现状吗?”
“试过了,我尝试着将这些鳞片刮下来,但刮下之后它们还是会很快长出来,而且我的骨骼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卢基诺有些苦恼地将脸埋进手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在变异,可我无法阻止。”
诺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他那双棕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卢基诺。
“别管我了,你还在生病。”卢基诺挠了挠头,问:“你知道发烧该吃什么药吗?”
诺顿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还在发疼的太阳穴,轻轻开口:“劳驾,帮我去药店买一盒布洛芬缓释胶囊行吗?”
“没问题。”卢基诺取下衣帽架上的大衣穿上,重新戴上手套,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出门。
关门之前,他特意转过头对还没什么精神的诺顿说:“再睡一会儿吧,很快就会帮你把药买回来。”
“另外,别再对我用敬语了。”
门外飞雪没停,飘了几片到屋内,又被暖意融化。
Chapter 2
“36.9℃,你退烧了。”卢基诺抽出压在诺顿舌下的体温计,对着窗外的光看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
“谢谢您买回来的药,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好起来。”诺顿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些红润,淡淡开口。
“是你身体好,和我倒没什么关系。”卢基诺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着。“还有,别用敬语称呼我了,我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
“抱歉,我习惯了。”诺顿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窗外的光落在他脸上,睫毛打出一片深厚的阴影。
“再过两天,我就准备离开了。”最终还是诺顿打破了沉默,“收留我您得不到任何好处,我也没有办法报答您。我现在身无分文,落在哪里都是个累赘。”
“……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留下来当我的助手。你知道的,我经常做各种试验,可能无法照顾好自己。”卢基诺想了想合适的工作,然后给人一个宽心的笑容。
“我……我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还有可能会拖累您。”诺顿吸吸鼻子,语气中尽是对自己的否定。
“嘿,别这样说。”卢基诺塞了一杯热水给诺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你也一样。就在我这里工作怎么样?我……”
话还没说完,却被诺顿打断了:“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想,我不配拥有这样的温暖。”诺顿垂下眸,盯着手上的那杯热水:“我知道您是在为我着想,但我不能总是这样拖累您。”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我……我能在您这里再住两天吗?我知道这样会麻烦您,可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不麻烦,留下来。”卢基诺语气中却尽是肯定。
诺顿沉默了,他似乎在做着激烈地思想斗争。最后,他放弃了:“好……只要您不嫌弃我这个废人。”
“别贬低自己,你要知道你自己很优秀。”卢基诺斜睨人一眼,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脸。
“但愿如此吧。”诺顿又一次抿紧了还苍白着的唇,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卢基诺坐回沙发,双手十字交叉放在腿上。“所以,还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比如日常起居需要的衣服什么的?”
沉默,又是沉默。正当卢基诺几乎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从沙发上站起来时,诺顿开口了:
“请问一下,可以借我一点钱吗?”
阖阖眸子,却有些窘迫地咬住下唇。“嗯……我需要去买一些东西,就像您说的衣服等日用品,还有些别的。”
卢基诺挑挑眉,忽视了他刚才明明精准捕捉到的“别的”一词,将钱包整个递给他。
“都给你好了。”卢基诺毫不在意地说着。诺顿翻了翻,里面有好几张1000英镑。
“这太多了,我不能全要。”诺顿抽了一张一千英镑。“这就够了,谢谢,我会很快还上的。”
“其实你可以不用还。”
“不,那可不行,这是我借的钱,哪有不还的道理?”
“那就随你了。”卢基诺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我不差这几千英镑。”
“……”诺顿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有钱人交流,索性闭了嘴,将钱包递回去。
卢基诺将钱包重新塞回大衣口袋,一转头就看到了床上人掀开被子蹙着眉头想要下床的样子。“不冷吗?”他的嗓音中染上了一丝笑意,思考了一下把钱包又拿了出来,把大衣给人披上。
“穿上吧,可能有点大了,但是很暖和。”
诺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穿上大衣。
在看到诺顿穿上大衣之后,卢基诺的喉间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扎得他说不出话来。
诺顿这样穿着,很好看。他本来就瘦,又白,被裹在宽大的褐色大衣里,显得整个人都娇小了起来。脸上的疤也不显得丑陋,而是衬得他像一个有着微微瑕疵的娃娃。
“咳……还是得给你买套合身的衣服。”过了好久卢基诺才把视线从他身上扯下来,轻咳一声表达自己的尴尬。
诺顿也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然后将大衣又裹紧了一点。“我下午去买东西吧。”诺顿从床上下来,站在窗前看雪。
有些苍白的阳光打在雪堆上,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
下午,诺顿穿着一件夹袄准备出门购物。
事实上,诺顿更想披着那件大衣,因为大衣更加暖和。但是卢基诺死活不允许,给他拿了一件相对来说比较小的夹袄让他穿上,又给他围了条围巾才让他出门。
一想到他这诡异的装束,诺顿就有点头痛。
他先是去买了一件合身的大衣换下身上的夹袄,然后又去超市购置了一部分日用品.最后,他拐进了市中心的一家医院。
“你现在状态很好,不需要过来复查。”年轻的医生将骨节分明的手搁在桌面上,望着裹挟着寒风进来的人。
“我只是来开药。”来人有些局促地拉开椅子,坐在医生对面。
医生挑了挑眉:“这么快就吃完了?先生,我想您应该注意一下用量。”
诺顿没有说话,只是靠着椅背盯着医生看。
“药物只是发病时的一个抑制,而不是什么必需品,您没必要把它当饭来吃。”医生给诺顿开了张处方,让他去药房拿药。
“只能给你开两盒盐酸帕罗西汀了,吃多了对身体真的不好。”
诺顿接过处方,转身离开。
“先生买束花吧。”脆生生的童音从身侧传来。诺顿停下脚步,看向站在他旁边抱着一大筐花的女孩。
正值隆冬,小女孩却穿得单薄,瘦削的身子在寒风中不停颤抖,却还是向人绽开笑脸,希望人能够买束花。
拒绝的话在看到女孩的一瞬间被吞了下去。看到女孩渴盼的目光,诺顿的眼神也不禁柔软了几分。
“那就要一束花吧。”诺顿顺手抽出几张纸币递给女孩。
那女孩似乎没想到眼前男人会买花,怔愣了一下才接过钱,但又摇着头塞了回去。
“先生,这太多了,我不能全要。”女孩干净的眼眸注视着诺顿,灿烂的笑容几乎要灼伤他的脸颊。
几乎是掩着脸的,诺顿颤抖着声音:“都给你了,收下吧。”
女孩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把整筐花塞进诺顿怀里。
“那先生就算是买了一筐花吧,我不能白收钱。”女孩郑重地鞠了一躬,后退了一步。
诺顿彻底愣住了。他缓缓蹲下,让目光和女孩平齐,然后红着眼眶把人揉进怀里。
“谢谢。”他这样说着,不知道对象是谁。
Chapter 3
“所以,为什么带了一筐花回来?我可不认为家里需要这种东西。”卢基诺颇有些嫌弃地指着那筐花问到。
的确,那筐花不算好看,甚至还有些丑。有几朵花无力地垂着头,本该翠绿的花萼也蔫了,病恹恹地打着卷。
“街头一个小姑娘卖的,我看着可怜就都买下来了。”诺顿将离开前的夹袄还给卢基诺,脱下自己的大衣挂在衣帽架的另一侧。
卢基诺微微挑了挑眉,在心中记下“善良”这个品质。
是的,他在默默观察着诺顿的一举一动,想据此推断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晚上吃什么?”卢基诺继续完成着手上的工作报告,甩给人一个问题。
诺顿似乎哽了一下,问:“我做饭吗?”
卢基诺:“当然,现在你是我的助手,当然要负责做饭。”
诺顿:“助手不用做饭的吧,还有,我好像没同意当你的助手。”
卢基诺:“但你同意留下来了。”
诺顿:“留下来和当助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现在轮到卢基诺哽住了。他干巴巴吐出几个字:“好像,没有什么联系。”
诺顿耸耸肩,将手提袋里的东西悉数拿出来,一件件放好。
“那总得考虑吃什么啊?”卢基诺放下笔,定定地看着房间中走来走去的人。
诺顿无力地垂下头:“我来做吧,只要不嫌弃我做的菜难吃。”
“有吃的就行,咱不挑食。”
诺顿在卢基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然后按照卢基诺的描述找到了厨房,套上那件看起来滑稽无比的花围裙。
半个小时后,诺顿出来了。
“我做了点肉酱面,可能不太好吃,总之将就着吃一点吧。”诺顿将两个盘子放到餐桌上,语气中带了些歉意。
“有吃的就行,管它好不好吃?”卢基诺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拉开椅子坐下。
事实上,肉酱面非常好吃。酸甜的西红柿被炒得软烂多汁,每一颗肉粒都被酱汁温柔地裹住,然后再温柔地盖在劲道的面条上。当它们被完美地混合在一起时,散发出的是诱人的香气,令人胃口大开。
至于为什么诺顿觉得做的不好吃,大概是他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吧。卢基诺如是想。他一边唆着面条,一遍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身边慢条斯理吃着面的人。
“吃饭啊,看我干嘛?”诺顿头都没扭,却敏感地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
卢基诺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埋头专心吃饭。
刚被带回来的花在室内散发出阵阵清香,轻柔地环抱着两个孤独的人。
“客房已经帮你收拾好了,里面有独立的卫生间,还算是比较方便的。”卢基诺洗完盘子,扯了两张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对着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的人说着。
“谢谢,麻烦了。”诺顿放下抱枕站起身,“那我先去洗澡了。”说着转入客房。
卢基诺看着人离开的方向,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
将近一个小时后,卢基诺有些尴尬地站在客房浴室门口,叩响了玻璃门。
“还没洗完吗?我好像忘记给你拿浴巾了,放在门口了啊。”卢基诺朝着门内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再次叩响了门:“还好吗?诺顿?回应我一下。”
但任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卢基诺有些慌乱。他用力踹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但他却毫不在意,踩着玻璃渣就走了进去。
浴室里雾气缭绕仿佛仙境,找到一个突破口就疯狂地向外奔涌,模糊了卢基诺的视线。当他好不容易看到浴缸里合衣坐着、脸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的诺顿时,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蛋,出事儿了。
他连忙将人从水里捞出来,顾不得全身湿透就向外走。直觉告诉他要帮他换身衣服,于是诺顿被放在了床上,衬衫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胸膛。
卢基诺强迫自己别开视线,告诉自己是在照顾病人,然后把人裤子也扒了下来,全部换上新衣服。
做完这一切,卢基诺决定把人送到医院先检查一下,毕竟他的医学知识储备中,对于家常疾病的了解几乎为零。
他给自己也换了套衣服,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然后把诺顿打横抱起,出门。
这不是他第一次抱诺顿,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掂了掂人。诺顿太轻了,简直和一片羽毛一样单薄,似乎风一吹就会飘走。就算是隔着衣服也能摸到他一根根凸起的肋骨,有些硌手。
卢基诺叹了口气,把手臂又收紧了一点。
等诺顿终于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这一次昏迷后醒来景象和第一天被卢基诺捡回家后的景象意外的重合了,以至于诺顿的记忆出现了一小段的错乱。
“我这是,在哪儿?”他小声喃喃,鼻间却嗅到了一点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医院。”卢基诺的声音有些闷,两天没合眼的他现在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但还是强撑着回答诺顿的话。“别乱动,小心手上的针。”
诺顿从喉间发出了些意义不明的声音,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此时卢基诺已经是强弓末弩了,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会闭上。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到了诺顿身边的病床上,说:“我睡一会儿,有事儿喊我就行。”
诺顿眨了眨眼,也闭上眼睛睡去。
两个小时之后,没得到充分睡眠的卢基诺被进病房换药的护士吵醒了。
“如果没什么并发症的话,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护士和蔼地说着,替人温柔地换上一瓶葡萄糖。“家属说你前几天也晕倒过,最近有没有失眠或头晕的情况发生?或者有很剧烈的情绪变化?”
诺顿沉默了一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肯定的话。
“服药过量了,坎贝尔先生。”护士在病历上写下了些什么。“吃药一定要看药品说明书啊,怎么能随便吃呢?尤其是像这种处方药,不注意用量的话会很危险的。”
“我以后会注意的。”诺顿淡淡开口,手腕不经意动了一下。
“别动!别动!小心一点!你手上还有针!”护士颇有些小题大做地惊呼出口,却让诺顿成功顿在了原地、
“就是这样坎贝尔先生。保持这个姿势,我会帮您把流速开快一点,大概四十分钟就打完了。”然后她转头看向隔壁床上的卢基诺,“这段时间就麻烦家属帮忙看着点,别让血液回流就行。”
诺顿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等护士离开了之后问还躺在床上的人:“您什么时候成我家属了?”
卢基诺摸了摸下巴,说:“大概就是前两天把你抱到医院来的时候吧,你要住院登记,医生问我是你什么人,我就随口说了一个家属。”他试探性地瞥了人一眼,“你……很介意吗?”
诺顿垂下头,眼神中似乎带了些……落寞?卢基诺不敢瞎想,见人没回答也就知趣地收回了话题,盯着吊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又被输入血管。
“其实……不介意。”过了好久,诺顿才开口。因为受凉声音还有点哑,像一坛酒浇在了卢基诺心上。
“啊……”轮到卢基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怔愣地盯着诺顿,咀嚼着他话里的含义。
诺顿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伸手撩面前头发。
“别动!有针!针啊!!!”卢基诺喊了出来,吓得诺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卢基诺翻身下床,抓着诺顿的手慢慢放下,死死地盯着连着针的输液管,生怕血液回流。诺顿看着他小心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卢基诺剜了人一眼,语气中带了些愤愤。“这回流之后受伤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倒是自己笑起来了。”
诺顿被哽了一下,然后努力忍着笑意说:“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刚才冲过来的样子,特别……可爱。”
卢基诺轻轻弹人脑壳,问:“可爱是用来形容我的吗?”
诺顿忍俊不禁:“当然,也可以形容您。”
卢基诺彻底没了脾气,没好气地转开脸,手上动作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其实诺顿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笑意,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次的笑,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Chapter 4
“今晚想吃什么?”卢基诺穿着花围裙,问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的诺顿。
“随便吧,我反正什么都吃。”诺顿嚼着小饼干,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之后,两人的关系明显好了不少。为了照顾诺顿,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卢基诺学会了做饭,每天都奔忙于厨房和餐桌之间。在诺顿眼里,他们俩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
朋友,多么遥不可及的名词啊。诺顿心下唏嘘,又看了正穿着花围裙的卢基诺一眼。
经过这段时间卢基诺锲而不舍的喂养,诺顿终于稍微长胖了一点,至少肋骨没有一根根突起硌手了。但他还是很瘦,卢基诺觉得他细白的两条长腿似乎天生就很适合被人抓在手中把玩,每次洗完澡后浴袍下露出的一小截小腿都让卢基诺喉咙发紧。
我究竟是中了什么毒?卢基诺自暴自弃地想着,将脸埋入手掌。
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诺顿,毫无来由的喜欢上了,连他自己也有些震惊。但当他接受了自己的内心后,他开始疯狂表达自己的好意,每天放下自己的工作来照顾诺顿,只希望诺顿能有一天明白。
如果实在是理解不了的话,就只能靠自己去表白了。卢基诺这样想着,连锅铲都挥舞得更快乐了些。
然而这一切诺顿都没有发现,他只是在客厅里坐着嚼小饼干。
看来他很喜欢这种饼干。卢基诺想着,下次多买一点好了。
聪明的教授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舔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但是诺顿丝毫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内心活动。他将饼干罐子放回茶几,自己去倒了杯水喝了。
“这是今天的午餐。”卢基诺端了几个盘子出来,依次摆在桌上。“有你爱喝的奶油松茸汤,趁热喝吧。”
诺顿舀了一勺松茸送入嘴里:“你平常不是还有工作吗?没必要这样照顾我的,我不想拖累你。”
卢基诺挠了挠头,吃了一勺黄豆。“最近还好,没什么事情需要我忙的。”
诺顿点了点头,似乎是默许了他每天如同“家庭煮夫”般的照顾。
“汤很好喝,谢谢。”诺顿咽下最后一口奶油汤,含着勺子口齿不清地说着。
被表扬了的卢基诺咧开了嘴傻笑,除了笑他不知道还该干些什么。
诺顿最近有些不安。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就会爬起来看月亮。冬天夜里的月亮甚是好看,温温柔柔地挂在天际,似乎可以带走一切烦恼。
让他不安的事情也很简单,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卢基诺。
爱慕是不可能随着时间消退的,反而会愈演愈烈。但诺顿总是在心里告诫自己,别去拖累别人。
他逐渐开始失眠,心慌。他想去表达自己的心意,但又害怕自己会被拒绝。
“你看,我爱得多么卑微啊。”诺顿对着月亮喃喃,渐渐红了眼角。
他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里卢基诺温柔的动作。被抓住手时那一瞬间心房的颤动是骗不了任何人的,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被人照顾和关怀的感觉。
“可是我不配啊。”他将脸埋进手掌,任凭泪从指缝间滑下,沾湿袖口。
如果没有卢基诺的出现,自己大概早就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了吧。诺顿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接住了刚滑下的泪水。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在心中下定决心:
找个时间去表白吧,被拒绝也不要紧。
反正我是个烂人。
事实上,卢基诺每天还是很忙的,有一大堆观察报告等着他来写,每天都有不同的试验要做,这段时间他尽量把所有工作都留到晚上来做,白天多陪陪诺顿。等到他今天完成工作,时间已经迫近午夜了。他轻手轻脚走出书房喝水,却发现诺顿的房门没有关紧,诺顿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月亮。
月光沐浴下的诺顿仿佛一座天使雕塑,全身上下镀着圣洁的光芒。他仰着头,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显得娇美而病态。有些大的居家服没能遮挡住小巧精致的锁骨,一部分浑圆的肩膀微微有些发红。卢基诺几乎能想象得出,居家服下的身体是多么的可爱。然后就想起了那天从水里捞出诺顿时,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绷紧的脚尖。
卢基诺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然后快步走回房间躺下,连水都忘了喝。但即使是这样,诺顿刚才惊为天人的模样还是被卢基诺刻在了脑子里,竭尽全力也无法忘记。
过于深刻的记忆导致的就是失眠。整整一个晚上,卢基诺的脑子里都是诺顿——脸,脖颈,锁骨,肋骨,腿,脚尖……几乎每个地方都让卢基诺着迷。
直到天边泛起了微微的白,卢基诺才恍惚地睡着,但连梦里都是诺顿。
不能再想了啊。卢基诺几乎是哀嚎着将整个身子埋进大床,想清空颅内的思绪。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诺顿更是无精打采地站在镜子前洗漱,瘦削的脊梁靠着墙,似乎下一秒就会滑倒一般。
“早安,昨晚没睡好吗?”卢基诺打着哈欠,看着眼前几乎要把牙膏吞下去的人。
“嗯……”诺顿嘟囔着,不知道还说了些什么。
“刷完牙接着去睡吧,不然会很难受的。”卢基诺笑了笑,用大拇指擦去了诺顿嘴角流下来的泡沫。
诺顿几乎是闭着眼漱完口,洗完脸,然后躺回床上接着睡。
看着人渴睡的背影,卢基诺不禁失笑,走过去轻轻帮人掖了掖被子。
“睡吧,我一直在。”
然后诺顿就又一次跌入了黑甜乡。
等诺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冬日本就热量不足的太阳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沉下地平线,世界开始慢慢陷入黑暗。
“先吃饭吧,睡这么久肯定饿了。”发现人走出了房间,卢基诺微微挑了挑眉,复温柔笑笑,帮人拉开餐桌的椅子。
诺顿沉默地走过去,坐下,咽下一口吐司,望着餐桌边看着自己吃饭的男人。
“你不吃吗?”诺顿喝了口汤,歪了歪头。
“你起来之前我吃过了。”卢基诺用手撑着头,眸中携着一抹笑意。
“……那就再吃点?”男人的目光过于炽热了,令诺顿有些坐立不安。
“不用了,我看着你吃就好。”卢基诺给人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
诺顿喝了口水,有些艰难地吃完了两片吐司,一份沙拉。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不正常。”
“嗯?哪里不正常了?”
“我吃饭你看着我,这正常吗?”诺顿重新端起杯子喝水,透明的液体被不断吞咽下去。
卢基诺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又想起了诺顿昨晚月光下的模样。
“喂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地看着我。”诺顿伸出几根指头在卢基诺面前晃了晃,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啊?”卢基诺终于收回了视线,“没事,我觉得我挺正常的。”
诺顿彻底无语了,他耸了耸肩,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豆子好吃吗?”卢基诺一边收着盘子,一边问着吃饱喝足的人。
诺顿歪歪头,“还行?我不太爱吃豆制品。”
于是卢基诺默默记下:不爱吃豆制品。
大概,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卢基诺默默想着,心甘情愿地去刷了餐盘。
Chapter 5
随着时间的推移,爱情被酝酿得愈加醇香浓郁,似乎尝上一口就会醉。但诺顿仍然不敢开口去表白,他害怕被拒绝,害怕拒绝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卢基诺也害怕。他不知道来自一个怪物的心意能不能被人接受,他不忍心破坏两人现在朋友般的好关系,他担心自己再一次被世界抛弃。
那四个字明明都已经到嘴边了,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一句话被反复咀嚼,最后还是被咽了下去,从此石沉大海。
今晚没有月亮。诺顿望着深灰色的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他要疯了,被满腔的爱意逼疯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一个人,从来没有。这样的认识使他感到了恐惧,莫大的不安攥住了他的心脏,令他日日惴惴。
要去表白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空灵声响占据了他的大脑,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啊。”诺顿将手插入不长的发丝中,又将手收紧。
卢基诺逐渐忙了起来。随着实验不断地增多,他不得不离开家去实验室工作。
“早饭已经在桌子上了。我想,自己做一点中饭对你来说没什么问题吧?”离开之前,卢基诺对着刚起床的诺顿说着。
“嗯?好的。”诺顿揉了揉还没怎么睡醒的眼睛,回复着男人的话。
于是本来准备今天表白的诺顿又一次陷入了纠结的情绪。
他……是不是发现了我的心意?诺顿开始胡思乱想。突然间,巨大的挫败感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几乎抬不起头。
我……是被讨厌了吗?
他瞬间没了吃早饭的兴趣,窝在沙发上就开始吃饼干,中饭也不想做,就窝在沙发的一隅,抱着抱枕睡着了。
卢基诺回家就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诺顿。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他皱着眉想着,走上前去把人打横抱起,转身进了房间。但还没等他把人放在床上,诺顿就醒了。
“唔……你回来了?”诺顿睁开眼就看见了卢基诺微微带着些胡茬的下巴,微微有些错愕。
“回来了。是吃饭还是再睡会儿?”卢基诺把人轻轻放下,看着人微微凌乱的头发,翘了翘嘴角。
诺顿舔了舔因为干燥而有些开裂的嘴唇,说:“吃饭吧,我好像睡不着了。”
“所以,你今天一天什么都没吃?”卢基诺看着桌上放着的一口未动的早饭,嘴角有些抽搐。
诺顿撇了撇嘴,“我又不饿,就没做饭。”
“都瘦成那样了还不好好吃饭?”
“我哪儿瘦了?”诺顿掐着脸上的肉:“你看,我脸都圆了一圈了。”
卢基诺把人按在椅子上,说:“等我去做饭,你得好好补补,不许不吃饭。”
诺顿用手撑着头,最后索性趴在桌上,盯着客厅的窗帘不知道在想这些什么。
“哦对了,我想吃薯条。”诺顿朝着厨房喊了一声,成功换得了男人的一个白眼。
“少吃点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我要吃东西你不给,我不吃东西你又要说我。”
“这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能了?”诺顿装作无辜地摊开手,给男人一个委屈的表情。
卢基诺叹了口气,认命般地从冰箱里取出速冻薯条,下锅油炸。
吃晚饭的时候,卢基诺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明天早上把午饭也给你做好,你中午热一热就能吃。一定要吃饭,听到了吗?”
诺顿咽下一根薯条,舔了舔油糊糊的手指:“你明天也不在家吗?”
“不止明天,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在家,但是下午会回来。”
“啊……好吧。”诺顿有些失望地垂下头慢慢吃着晚饭。
卢基诺笑笑,没察觉到身边人不太正常的情绪。
尽管不情愿,诺顿还是把卢基诺做的早饭和中饭全部吃掉了。
为什么不能炸点薯条当做中饭?诺顿一边吃着饭,一边愤愤地想着。
“我回来了。”卢基诺有些疲惫地推开门,夹杂着些许寒风。
“晚饭我做了。”诺顿吸了吸鼻子,小声说着。
“嗯?嗯,那吃饭吧。”卢基诺顺手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在餐桌落座。
“自己在家没炸薯条?”看到晚餐,卢基诺有些惊讶地问到。
“你不是不让吃吗?”诺顿用叉子翻搅着食物,有些无奈。
“少吃一点还是可以的。都在冰箱里,自己炸就好了。”卢基诺笑笑,喝了口汤。
“行。”诺顿塞了一口面包在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对了,我给你带了本书回来,在家里无聊的话就看看书吧。”卢基诺指了指他放在茶几上的薄本。
“是什么书?说不定我看过。”诺顿远远瞥了一眼书的封面,但除了米白的色块,其它什么也没看见。
“《雪落香杉树》,我没看过,但书店老板说这本书很不错。正好你明天在家能看。”
“我也没看过。我明天看了之后再告诉你好不好看吧。”
“嗯好。”卢基诺喝完了最后一勺汤,起身收碗。
“说起来,好像要过新年了。”诺顿摸了摸自己的鼻钉,冲着卢基诺说。
“好像是?我都不记时间的。”卢基诺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端到客厅里,瞬间满屋子都是咖啡的香气。
“你晚上喝咖啡?”诺顿睨人一眼,又问:“你喝咖啡不加奶?”
“今晚还要熬夜工作,不喝点咖啡我会睡过去。”卢基诺啜饮一口,又说:“我喝咖啡向来不加奶,一块方糖就够了。”
诺顿耸耸肩:“我喜欢喝甜的,一般都加两块方糖。”
“个人喜好而已。”卢基诺将咖啡放在手边,把书的包装撕开,递给诺顿。
诺顿接过书,墨色的书名映入眼睑,衬着米白的封面甚是好看。他翻开扉页,一行字抓住了他的心:
怀抱感激之心,献给我的母亲和父亲。
他合上书页,闭目沉思。
Chapter 6
诺顿从床上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昔日的黑甜乡被悲哀取代,醒来的时候枕头上沾满了泪水,背上也全是冷汗。他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
在梦里,他梦到了之前他爱过的人——所有人都在指责他,嘲弄他。他就像一个千古罪人,跪倒在所有人面前,细说着自己的罪行。
但最让他无法忘怀的是,卢基诺那种嫌恶的神情,那种对他的不屑,他承受不了。
止不住的哭泣从他的喉间逸散出来,呜呜咽咽仿佛在诉说自己的悲凉。
“是我不配,我不配啊……”诺顿掩面哭着,“我究竟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
“怎么了?”听到哭声,卢基诺冲到诺顿的房间,看着那个在床上不断颤抖的人。
“别……别过来。”梦境和现实中的声音奇异地重合在了一起,压垮了诺顿本就脆弱的神经。
卢基诺依言站定,借着月光他看见了诺顿苍白的脸色,晶莹的泪水大颗大颗向下掉。
诺顿的脑子很乱,各种纷杂的声音令他苦不堪言。他分不清这究竟还是不是梦,他想要逃离这一切。
“我……我是个废物,我什么都不会,不管在哪里我都是个没用的人。”诺顿抖着声音吐出否定的话语,语气中是深深的绝望。
“你怎么了?”卢基诺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眉头紧皱。
诺顿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真的,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渣滓,是废物,我不配的……”
“你冷静一点!出什么事儿了?”卢基诺语气中带了些急躁,又向前走了一步。
诺顿不答,只是重复着对不起。
“听着,你做得很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懂了吗?”卢基诺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尝试着安抚诺顿。
可是诺顿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我做的不好,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令人厌恶的人,我什么也学不会,不管在哪里都只有冷眼和嘲讽。我就是个废物,我的存在脏了大家的眼。”
“你真这样认为?”卢基诺冷冷道,语气中尽是失望。
“那不然呢?我还能怎么样?”诺顿几乎是吼了出来,通红的眼睛中还泛着泪光。
“我对你很失望,坎贝尔。”卢基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诺顿。
男人锐利的目光又一次刺伤了诺顿,他愣愣地盯着卢基诺,泪水毫无意识地滑出眼眶,砸在床单上。
他阖上眼,一点一点敛去自己的所有情绪,仿佛在空气中无声地筑起一道墙。
卢基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我该离开了。”诺顿轻轻开口,声音中尽是沙哑与无力。
卢基诺仍然保持着沉默。这一次,他没有阻拦。
Chapter 7
第二天,诺顿选择了离开。
说来也是可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转动门把手离开房子。
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带走了那本还没来得及看的《雪落香杉树》。
他回到了那个阴冷潮湿的“家”,重新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靠着低保,他可以活下去,但是他总觉得生命中缺了些什么。
不管缺失了什么,生活还是得继续。
其实对于昨晚的事情,他很后悔。醒来之后他应该先吃药,可是他忘记了,除了哭泣他什么也不会。等他终于想起来吃药的时候,他已经亲手毁了一切。
卢基诺失望的话语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但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道歉。
算了,反正我已经让他失望了。诺顿自暴自弃地想,眼眶又开始微微发酸。
还有两天就是新年了啊。诺顿收敛起情绪,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难得的阳光。
阳光很好,却刺痛了他的眼。也许在至明至亮下,才会显示出自己的渺小、卑微与黑暗吧。
无所事事,诺顿开始看书。
“一个人越是镇静,便越是通透,其内心生活的真相也越是显露无疑。——一个有趣的悖论。”
诺顿没想到的是,一天后卢基诺找到了他家。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因为寒冷不断搓手的人。
“所以不打算让我进去吗?”卢基诺看着定定立在门口的人,“一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吗?”
诺顿连忙退开让出路,让卢基诺进去,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诺顿自己的家很小,但却很整齐,所有东西被摆放得井井有条,一点也不会觉得杂乱和拥挤。茶几上放了一杯水,旁边摊着《雪落香杉树》。
“书看完了吗?”卢基诺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指着书问诺顿。
“看了一大半了,挺好看的。”诺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把书合起来。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去查了你的病历,上面有你的住址。”卢基诺顿了顿,接着说:“为什么不和我说抑郁症的事情?”
“这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想因为这个来得到你的同情。”诺顿倔强地把脸撇向一边,不让卢基诺看到眼中的泪光。
“你应该让我知道的。”卢基诺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我们应该好好聊聊,而不是说出一时的气话。”
他突然抬起头,说:“诺顿,看着我。”
“我在这里,诚挚地向你道歉。”
“我那晚处理的方法很糟糕,非常糟糕,我不应该向一个脆弱的人说出那样的话,我该死。”
他双手捧起起诺顿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
“所以,你能接受一个丑陋的怪物的道歉,以及……表白吗?”
在那一瞬间,诺顿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血液都沸腾了,狂乱的心跳撞击着他的耳膜,他承受着轰鸣爱意。
“我……”诺顿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哽住,再也说不出任何东西。
“即使拒绝也没关系的,但我还是想向你表明我的心意。”卢基诺盯着人手,抚摸着他的指节。
“我也喜欢你。”诺顿红着脸说,用了点力想要将手抽出来,不料却被人握得更紧。
“我没听错吗?”卢基诺把诺顿的手翻过来,和他十指相扣。
“没有……”诺顿见手被人扣住,索性也握上他的手。
“再说一次。”
“什么?”
“再说一次‘我喜欢你’。”
“不说了!”诺顿坚定地摇了摇头,脸红得彻底。
卢基诺笑笑,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将我们分开。”
Chapter 8
“谢谢。”
“嗯?为什么突然道谢?”
“因为你,给予了我去对抗世界的力量。”诺顿被卢基诺抱着,头搁在他肩上。
“那我也应该谢谢你才对。”
“啊?”
“如果没有你,没人会接受我这个可怖的怪物。”卢基诺侧过头,嗅着怀中人发丝间的清香。
“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知道吗?”卢基诺说着,语气中尽是宠溺。
“记住了记住了,你晚上都重复几遍了?”诺顿无奈地回答着,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真乖。”卢基诺把人搂得更紧,似乎这样就可以一辈子不分开。
你看啊,两个人都在生活的旋涡中沉浮,被命运打击得遍体鳞伤,却在同处中互相舔舐伤口,以求自我愈合,最终,他们治愈了自己,成为了神仙眷属。
生活就是这样,即使阳光被阴霾覆盖,但你要知道,会有人为你拼命拨开。
“对他们来说这个树洞能让他们逃避一个他不愿意明白却非常明白的事实,那就是:这个世界是沉默的、冷酷的、赤裸的,而这正是它那可怕的美丽之所在。”
当你带着满身的伤疤和酸涩面对世界时,总会有人拥你入怀。
Fin.
致看到这里的您:
首先很感激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这篇毫无营养的产物,其实这篇文中提到的很多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我只是将过程给重新复述了一遍。可能文中有些地方的磨合还不够好,剧情安排衔接不上,时间线也奇奇怪怪的,希望各位还可以包涵一下。最后向大家安利一下《雪落香杉树》,这本书是真的非常完美,其中表现出来的公正与宽恕是真的非常动人,墙裂推荐!!!
最后的最后,再祝一遍诺顿生日快乐!希望我所爱的人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
(所以我能私心一个小蓝手嘛?)